[影評] 進擊的鼓手

關於努力，有兩種觀點。一種是認為努力就是要不顧一切專注在目標上，刪除生活中不必要的雜音，承受壓力，不斷練習不斷突破自我，最終達到神乎其技的境界。另一種則是重視「人性」，認為人生值得追求的事情很多，不應該執著在一件事情上，而忽略了周圍的人。

這兩種觀點是彼此敵視的。前者認為後者平庸注定當魯蛇，後者認為前者冷血不配成為人。常見的電影、漫畫、小說、商業雜誌、或是網路上「認同請分享」的文章，往往明確採取其中一種觀點，而鄙視另一方。立場明顯到讓我覺得太過扭曲事實。

我很喜歡《進擊的鼓手》的原因之一，就是他用一種絕妙的方式平衡了這兩派觀點。


說是絕妙，其實也很普通。基本上就是把主角Neiman達到頂尖鼓手境界過程中所遭遇的事件給呈現出來而已。世界是很複雜的，沒有任何一派想的那麼簡單。這部電影用一幕幕的兩難局面，讓觀眾自己思考這個人生大問題：你要舒服而平庸，還是要痛苦而卓越？

Neiman遭遇了哪些兩難局面呢？

首先遇到一位很強很變態的教練Fletcher。這位教練刻劃得太好了，就是一個會教出頂尖學生的樣子。他的教育理念是成功是用逼出來的，是靠堅強的意志力達到的。絕對不是靠good job鼓勵出來的。一開始跟你說放輕鬆，別管他人想法，再指點一下要多聽經典作品，關心一下你的家人。接著卻突然雷霆爆走把你羞辱到像路邊惹人厭的狗屎一樣。他的理念有其根據，Charlie Parker就是這樣打出經典之作。你要邁向頂尖，就必須跟著這位著名音樂學院頂尖樂團的毒舌瘋狂教練。換作是你，你怎麼選？

接著Neiman跟一位可愛的女生交往，但他分析發現，交女朋友可能會擠壓到自己練鼓的時間，導致無法練到神乎其技的境界。這是個中肯的分析，遇到這種狀況，你要選擇跟可愛的女友共度幸福時光，還是為求神乎其技練到滿手是血？

在當首席鼓手的助手時，Neiman不小心搞丟了首席的樂譜，導致首席鼓手失去了地位。卻也因此讓主角展現自己記憶樂譜的能力以及苦練的打鼓功力，而暫時坐上首席的位置。所謂機緣，是有可能長這樣的，帶有淡淡地被誤會的味道。換作是你，你敢承受眾人譴責而掌握這樣的機緣嗎？還是要當好人而眼睜睜看著機會溜掉？

這就是神乎其技背後所承受的痛苦，你要不要？

Neiman的答案是要。他非常執著於成功，不管遇到哪個兩難困境，他都選擇吃苦練鼓的那條路。不僅練到流血，練到把整份樂譜背熟。即使比賽前遇到車禍，他也堅持上場。見到威脅他地位的新鼓手，甚至直接說別人的程度是坨屎。當教練跟他分享嚴苛的教育理念時，他還滿臉同意的樣子。這些都反映出他對卓越的追求，也正因為有這股堅持和競爭心態，在最後受到教練最殘酷的羞辱時，他的反應才能是爆氣打出驚世之作。

這不就是傳說中，「吃得苦中苦，方為人上人」嗎？看完《進擊的鼓手》，還有多少人敢輕易認同並分享這句話？

不過這就是這部片有趣之處。在我看來，電影並沒有做出價值判斷，沒有說神乎其技比較好，還平凡舒適是比較好。所有的立場之爭都交給觀眾。電影只是提供素材，大家請自行開戰。

其實這也沒什麼好戰的。達到神乎其技的過程如此辛苦，所謂的機運也可能讓你背負惡名。神乎其技到底值不值得奮力追求？這是每個人的人生價值觀判斷，誰也沒資格審判他人的靈魂。